年度推荐小说侯滟霓一清二白作家鬼谭
2023/12/23 来源:不详现在白癜风好治吗 https://m.39.net/pf/a_13234403.html作者简介侯滟霓,山西运城人,年生。现就职于税务部门。喜欢文学,山西女作家协会会员,在《山西晚报》《山西国税》《运城日报》《运城晚报》(原《黄河晨报》)《河东文学》《盐湖文学》等各级报刊杂志发表新闻通讯、小说、散文等作品多篇。一清二白韩老师说他想吃小葱拌豆腐,昨天特意叮嘱我买菜时带点豆腐回来,我应了。退休以后的日子虽然过得寡淡,但还算充实。每天早早起床,简单吃点东西,然后去附近的广场跳老年操,跳完操后再蹓到早市上买些新鲜的菜回来,给韩老师和小丫准备早餐。一起吃完了饭,我要把家里整个儿擦洗一遍,当一切收拾停当,时间差不多就到了十点,我写会儿字,便开始做午饭。每天都翻着花样儿做,韩老师和小丫都吃得十分尽兴。下午我会去老年大学,最近报了个二胡班,已经可以拉完一支小曲儿了。昨天我一板一眼地给他们“汇报演出”,小丫给了我些鼓励,韩老师就含蓄了,只是点点头,没有任何表态。我问他“我到底拉得好不好?”他却说“你明天记得买豆腐!”——这算哪门子事嘛?!我看他心里似乎有事,正要问他,小丫过来打了个岔,事儿也就过去了。今天早上我跳完操,到早市上多拎了一块豆腐回来。韩老师是我的老伴,有时候我也叫他老韩,小丫是他跟前妻的孩子。小丫已经参加工作,只是还没成家。有时候我会跟小丫分享自己曾经的经历,想当年我是一剩菜茬儿,能跟韩老师成了事儿,也有小丫的一份功劳。记得我见小丫第一面时,她刚刚中考结束,一身松落但又朝气蓬勃的打扮,想必心情大好。她当时先到饭店,抬头见她爸爸带来个陌生的阿姨一起吃饭,我见她眼睛眨巴眨巴,猜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。小丫当时冲我微微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。饭桌上她不说话,只是埋头嚼饭。我看了下韩老师的眼色,便招呼小丫,让她多吃点菜,她呢,挺敷衍地跟我客气,只是“嗯”了一声。可当我跟老韩说话的时候,她又偷偷地抬起眼皮看我,我于是在心里想笑:这终究是个孩子,而且是个善良的孩子。最后,当韩老师出去结账,包间里只剩下我和她时,她突然跟我说了一句话:“你,要对我爸好点!”我这就算被小丫接受了。韩老师后来才告诉我,他是把我跟他的最后一关卡定在小丫这里,如果小丫可以接受我,那他就和我继续相处。所以说小丫的认可基本上给他在我们的关系上敲了个准音儿。在和小丫一起吃过饭后的不久,韩老师便开始张罗结婚的事儿,然后一切都仿佛做梦一般,一眨眼儿,韩老师已经六十多岁,我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年。这么多年下来,想想我们之间基本没什么大事发生,平淡琐碎地过着日子,就像空气里的尘屑,少不得也离不了。最好的一点是韩老师比较容我,我小他九岁,有时会使点小性子,但在大理上却从不执拗,知错也能改,许多事我都跟韩老师有商有量,对此,韩老师也很欣慰。小丫高中时有段时间住校,所以我们见面也就只是周末或者假期。短暂的相处,每次都依依惜别,我自己也奇怪我怎么能与这个孩子相处得如此融洽。高考后小丫去了外省一所大学,我每周都会给她打一通电话,问问她在学校的近况;而她每次回家后我也都征询她要不要去她妈妈那边住一段时间。有次在电话里我听她跟旁边的同学解释通话的对方是谁,她说是‘老妈’。她在和我一起时是叫我阿姨的。我总是认真地让自己当好这个阿姨。毕业时,要定夺小丫的工作,韩老师要一意孤行,我委婉建议他跟小丫妈妈商量。那个女人后来给我打电话,说小丫告诉了她我跟韩老师提过的建议,她非常感谢我。再后来,她便经常联系我,有时她还让小丫邀请我去她的那座城市。我其实并不太愿意和她走得太近,只是,有时候一些事情是你为难也得去应承的。我尽力让自己理解并宽容她的不易。我知道她和韩老师分开后一直一个人,如果韩老师不去关照她,她就只有小丫了,只是那丫头好像更愿意和我亲近,甚至把我当成了她的姐妹淘,一度她还排斥过自己亲生母亲的关爱,我就只能在中间协调,让她理解人生不易。韩老师知道后,说了一句:“你要是觉得为难,我让她别和你联系。”她的病被确诊是两年前。她最先给韩老师打的电话,她说自己没别的亲人了,她要瞒着小丫,她医院照顾她,她想要和老韩过完她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——三个月------当韩老师告诉我这些时,我正在做饭——小葱拌豆腐。豆腐已经切了块,码在盘子里,翠绿的葱段也已剁碎,正要往豆腐上撒,一清二白的,看着晃眼。我感觉韩老师还想说什么,他就站在我的身后,他的表情一定特别难受。我没回头,把葱末直接撒了下去,只说:“去吧,需要什么打电话。”韩老师拍拍我的肩,手重了些,我顿了下,盯着那一清二白,眼睛突然胀得厉害,想着也许该掐点干辣椒。那三个月里韩老师回来过一次,由小丫陪着,说要拿些换洗衣服。我给他收拾的时候,他和小丫都站在旁边。小丫是什么时候知道的,我也没问,看孩子瘦了不少,我心疼的厉害。韩老师手足无措,像个客人。我不说话,手里却不停,这件那件,都是配套的。我把衣服交给小丫,她看着我说:“谢谢您!”我急忙转头,不看他们任何一个。医院,家里又只留我一人,我看着四周,除了柜子里空了些,什么都没变,可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。小丫妈妈走的事,他们没告诉我,直到一天下午我回家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韩老师和小丫,我注意到他们身上的某个物件,那是亲人离去应该带的必须的物件。我本来想问的话,一下子全冷冻到了心里,硬赤赤地竖在心上,扎得我生疼。韩老师问我去哪儿了,我只说出去转了转。小丫坐在那不说话。我看看时间,想着他们该饿了,径直走到厨房准备晚饭。韩老师跟进来,悄悄跟我说:“她走了。”我只点点头,四周静极了,只有菜刀切菜的声音,小丫还在客厅,她应该听到了。日子还在过。只是,我起得越来越早,每天重复着收拾清洗和整理,然后我一定要走出家门。我待在外头的小公园里、老年大学里、甚至超市的图书区,这些地方都是我的地盘,而到了家,我只喜欢待在厨房——做饭、洗碗、然后洗漱,休息,至于客厅,我感觉它竟像设置最低消费的卡座一样,让我战战兢兢。韩老师和小丫还是爱吃我做的饭,对于小丫妈妈的事,他们不说,我也不问,一切又都琐碎起来,像空气里的尘屑,让我避之不及,却也无能为力。今天小丫出差了。我进了门,看到一般不早起的韩老师,已经在厨房里打好了豆浆,见我拎着豆腐回来,他接了过去,利落地切拌烹调,不让我插手,不多时,我被他拉着坐到餐桌旁,对着那盘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菜,韩老师突然说了一句话:“委屈你了!”之后他还说了很多,什么“以后我要早起,我来做饭……”我像听个小孩子在跟妈妈承认错误又无赖地撒娇一样,我看看他,慢慢挟起一块豆腐,韩老师没有呛辣椒,味儿淡了些,我嚼了下去,“知道了,吃饭吧!”韩老师暂停了他的表态,愣愣地看我。我接着说:“没关系的,吃饭吧,小丫明天回家,说还要带个人,想让我们见见,我们得准备准备。”韩老师怔了下道:“难道是男朋友?这孩子,怎么没告诉我?”我的嘴里满是豆腐,还有葱末儿,本该一清二白的,到这时,一定混沌得不成样子。我咽了下去,又发狠地吃了一口,终究还是分不清个青和白。责任编辑:杨志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