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测一个永远的谜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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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照地图所示，我现在的老家在川南郪江支流的天灯河畔。家里有两间低矮狭窄的土墙瓦房，一间是堂屋，一间是卧室。它离开了钱家大院，像古寺一般独立于后山的小竹林之中。

老家门前有个不足二十平方米的泥土坝子。坝子四周伸出三条弯弯曲曲的小路，其中两条为泥巴路，一条通菜地，一条直达集镇大英场。另一条为石板路，它与钱家大院紧紧相连。石板路两侧的斜坡上，栽植有枇杷、橙子、李子、樱桃和酸杏等水果树。每到夏季，水果浓香四溢，惹得周遭的小孩们垂涎欲滴，还有那一群又一群的鸟儿前住偷啄。尤其是樱桃，还没有熟透，就被鸟儿偷啄得一干二净了。

屋后茂密蓊郁、青翠欲滴的竹林当中，散布着几株碗口粗的皂荚、檀木、香樟、国槐和麻柳树。那皂荚特别勤奋忠诚，每年要结三四百公斤，它也因此而成了我们家的摇钱树。家里那些针头线脑、油盐酱醋，无一不是从它身上“摇”出来的。

房子左侧用竹子和秸秆搭了个四五平方米宽的偏房，主要用于养鸡和堆放农具。右边是在宅基地里开垦的小菜园，但很少种蔬菜，主要种的是小葱、蒜苗、茴香、芫荽和生姜等佐料。

其实，准确地说它还算不上我的老家，老家应该在钱家大院当中。

钱家大院是个方方正正、威风八面的四合院，是钱姓地主家的庄园。解放之初打土壕分田地的时候，我们家从钱家分得两间阴暗潮湿的“L”形转角房。屋中有一洞门。打开洞门后，两屋成一体；关上洞门，又可以各自出入，独为一家，因为每间屋都有一扇面向院坝的大门。其中一间特别，还有一扇通向野外的后门。房间功能齐全：卧室、厨房、粮柜、柴火，都在其中。尽管如此，房间也显得宽松自如，绰绰有余。我就出生在那转角房里，并在那里度过了十八年的时光。

钱家大院那老房子以前不是住人的，是钱家的仓库，并且以蓄存盐巴为主。我估计，当年那盐巴应该没有包括箩筐在内的任何外包，是直接堆放在地上的，并且随季节变化和时间久远，那盐巴溶解、渗透了许多在泥地里和墙角的石壁之上。每到春夏，青石墙壁上就会浸出湿漉漉、亮晃晃的盐水；地上泥土变软，一踏一个脚板印。秋冬之时，墙壁就青中泛白，盐迹斑斑，像一幅幅冷艳料峭的壁画。仔细看，那画中既有朵朵雪莲，又有座座雪峰，还有条条冰川。

长期住在那样的房屋里，不患关节炎才怪。也许是出于身体健康的考虑吧，哥哥才利用空余时间，举一人之力，在竹林中修了那两间远离钱家大院，且没有了潮湿的土墙瓦房子。

从建筑风格上看，老房子为四川常见的穿头架子房。空间宽敞疏朗，一层至少相当于现代城市民居的两层高。用材也大气，全为双层柏木房梁，青石立柱，香樟门窗。从屋顶灰塑、屋檐彩绘、窗棂雕花和大门石狮看得出，它应该建于清代，同时也说明钱家为大户人家。

都说穿头架子房像窑洞一样，冬暖夏凉。而我们那里只有凉，没有暖。为什么呢？因为坐南朝北的钱家大院像一把椅子，不仅三面环山，而且四周修竹参天，绿荫如盖，一年四季之中，被日光直射的时间非常短。即便在盛夏，也不用扇子，室内的空气都是润润的、凉凉的，比安了中央空调还和煦、柔美、舒适。

大院左侧是莫家盐灶房。北宋庆历年间，川南地区有七千多口踩盐水的卓筒井，一百多个盐灶房。莫家盐灶房是当地规模最大的盐灶房。所产食盐远销贵州和湖北等地，清代财主罗都福，就是靠倒卖盐巴发的大财。其庄园因功能完备而被列入四川经典古民居。

蜿蜒曲折的天灯河，与钱家大院隔路相望。钱家大院也因依于天灯河畔而有了动感、灵性与山水之美。

以卓筒井为背景的长篇小说《蜀盐说》，认为钱家大院的前身就是童家庄，从而使钱家大院更加厚重悠久，熠熠生辉。因为那卓筒井意义非凡，它是世界石油开采之父，是中国古代第五大发明。

不过，深究起来，这还不算我真正的老家。

四川人都有“疙瘩亲”，即亲戚像树根那样，左牵右挂，密密麻麻，盘根错节。然而，我们家却一个亲戚也没有。由于从未走过亲戚，至今为止，我不知道姻伯、孃孃是什么关系。

我们家的亲戚哪去了呢？婆婆说，她是“填四川填来的”。从什么地方填来的呢？江浙还是湖广？她记忆有些模糊，只记得老家靠近大海，家里以打渔为生。一家十几口人，在途中病的病故，走的走散。飘流到大英地界时，就只剩下婆婆和父亲两人了。没有“疙瘩”，哪来的亲戚呢？

为了躲壮丁，父亲十四岁就逃难去了成都，并在那儿认识了母亲。

母亲不到三岁就抱给异姓人家当了童养媳。五岁那年，由于受不了虐待而离家出走，随逃难队伍乞讨要饭到了省城。还是孩子的母亲在省城青羊宫、盐市口和浆洗街一带靠洗衣服、当保姆维持生活。全国解放时，为了分田地，母亲随父亲回到了蓬溪县大英乡婆婆身边。从此，一家人才算真正意义上团了圆。

母亲的老家在哪里呢？她说靠近铁路，房子是搭在城墙上的几块烂毡棚。后来，正是因为不能明确母亲的身世这个重大历史问题，考上空军飞行员的哥哥没有飞上蓝天而做了几年空军地勤人员。

哎，我的老家到底在哪里呢？也许是个永远的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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