宜君县作协主席刘小元说我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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谨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的儿子和母亲

我妈走了。

农历十月十六日，一个让儿女们痛彻心扉的日子，我妈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深爱的儿女，永远地走了。

十月份的渭北黄土高原，万木凋零，一些生命以小恬休眠的状态隐藏了起来。早晨，红彤彤的太阳按部就班冉冉升起，一个多月的秋收农事，才完毕。在被窝里多赖了会热炕。

一个和平常一样的日子，竟然发生了一个不知所措的竟然。

村里一个人打电话叫我给他挂针，说是最近身体不舒服。我给他检查一番。正准备给他挂针时，手机响了，大嫂大声呼喊：“小元赶紧来，妈病了，赶紧，赶紧”。

我几乎是飞奔的样子，背着药箱。向大哥家跑去……

“妈，妈，妈……”我呼唤着妈妈，摸着她的手臂，脉搏渐渐地变弱……

我跪在她的面前声嘶竭力地的呼唤，妈妈努力地睁开眼睛，看了我一眼，慢慢地闭上了，嘴角一歪，坐在沙发安详地走了。

大哥不停的抽打自己的脸哭着说：“我给妈把饭端来，妈吃饭了，我就把羊赶到门口的草场，就这一会功夫，妈咋成这样了?”

大嫂抱着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：“妈，妈，我的妈呀……”

我妈八十三岁，身高一米五左右。一辈子生养了六个儿子，偏桥初小毕业。那个年代应该是有文化的人了。

一九五四年的春天我妈和我父亲结婚，为了赡养我外公外婆，结婚不到半年，从父亲的家乡刘家塬搬回到外公外婆家，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白家塬。

我妈一生含辛茹苦生养了六个儿子。赡养外公和外婆，外婆是九十二岁寿终正寝。

我妈在以前农业社的那些年代，白天上工干活挣工分，晚上煤油灯下不是给孩子们纳鞋底，就是缝缝补补。一纳就是半夜，任凭鸡叫，也不愿意去睡觉休息。

我妈在生产队是最勤劳的社员，那里最苦那里就是她干活的地方。当年一个男劳力，一天十分工，我妈一天能用镰刀割二亩地的麦子，也就是二十分。我妈说：白塬村是我娘家，闺女在娘家干活不能挑三拣四。

改革开放以后，我妈和我大，筹划着想在原上修建砖窑。有一次大半夜在涝池担水饮窑（烧砖最后一道程序），月光下冰上走路，脚底一滑不小心掉到冰窟窿。我妈扒住冰茬（冰层）爬出来。浑身上下全被冷水浸透，三九天，寒风凛冽，冷风嗖嗖，脚上的布鞋灌了两鞋水，我大在前边担水返回来才发现。我大（父亲）心疼的抱着我妈大声哭，我妈还说怪自己不小心，回家换了衣服继续担。

我估计我妈是愚公的女子，两年多的时间，道砖、装砖、出砖，打背墙，箍窑，无论有多少人吃饭，我妈是最有力的后勤保障，把饭做好后，一会抱砖运砖，一会给架子车装土，放下锨，就拿镢，总是忙个不停。用弱小的肩膀，勤劳的双手，为我们家修建了三面砖窑。一九八二年我们有了新家。

六个儿子要上学，要成家立业。我妈从不说累。付出的艰辛是无法用文字写出来的。

我妈的学历，在当年找个工作，吃个公家饭是不成问题的。为了赡养外公外婆，再也没有走出生她养她的小山村。她把教育看的很重，知道有了知识，才能改变命运。

孩子有文化才能有作为，才能干事业。我妈和我大（父亲）商量，一九八二年到一九八五年在五里镇租房让我外婆给几个哥哥做饭，这可以说是现在人陪读的先行者。

我们兄弟六个，其中三个是大学学历，三个是高中学历。为了让我们兄弟上学，我妈喂了一辈子猪，让我们上学在经济上没有后顾之忧。有时候还做两脸盆凉粉，放在笼里用水担一挑，赶到十几里路的五里镇集会上卖，五毛钱一碗凉粉，换点零花钱，补贴家用。

我妈是个平凡人，也是我们家的主心骨，几个儿子谁日子过得好，谁经济有困难，她会协调一下，让我们兄弟团结，互帮互助，渡过难关，共同进步。

我有时候觉得我妈是个铁人，一辈子从来没有说过累，医院。一辈子都是劳动的身影。

前些年兄弟几个种植烤烟，她给我们几家挎烟、穿烟、装烟、出烟，一干就是半夜。

有一年小弟家给窑洞挂面墙，修建的那几天是适逢连阴雨天，刚修好，干活的大工还没有走，面墙倒塌了，这必定是经济损失，我妈拿了个斧头，把倒在地上，砖上的水泥一下一下刮下来，一把锋利斧子砍的光秃秃的，拿来菜刀继续刮，白天刮，晚上加班刮，戴的手套摩破了一双再换一双，手指的摩的起了血泡，还是刮还是斫，因为时间长了，水泥凝固了不好刮，说是刮水泥，其实是斫水泥，近万块砖几乎都刮干净了，能二次利用。这就是七十多岁的我妈，为了儿女无怨无悔。

我妈和我大年轻时，为了过日子，有时候争争吵吵，有时候也打架，但到晚年，特别是我大，卧床不起那几年，我妈精心照顾，用心呵护，一辈子风风雨雨恩爱有加，每次吃饭都是我妈拿着勺子给我大喂饭……

我大一辈子爱朋友，乐善好施，不管是那里的人，只要在村里遇见，就会叫回家，我妈也不问是干啥的，二话不说，手就扖（ru）到面盆，把最好的饭菜给客人吃。有我妈这样的支持，我大才能乐善好施。

我妈一辈子不知道给多少人做过饭，天南海北的人只要到我家，吃饭住宿就像回到家里一样，帮助过的人，她都不记得了。而别人关爱她的，她总是念念不忘。有一次我去宜君办事，遇见滨涛，滨涛请我妈吃了顿饭，我妈经常说滨涛是个好娃！青衣和李兰英两位大姐，经常看望我妈，我妈对我讲：“娃呀，能看妈的人都是好人，妈一辈子没有女子，她们就是我的女子，给你认个亲姐，她们是好人，好人”。

都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，我打小受父母的影响，总想这个世界上，人人都像在故事里一样美好。二零一六年我参加了铜川市慈善天使服务队，关爱老兵，寻访老兵，我每次去看望老兵，我妈就说，让她也去，多次陪我看望老兵仇稳心、贺席德。

青衣姐的孙女嗷嗷待哺也陪志愿者看望老兵，是我们团队年龄最小的志愿者，我想我妈八十多岁了，应该是我们团队最年长的志愿者。有妈妈的陪伴，这条公益路我会一直走下去。

我和我妈生活了近五十年，朝夕相处，母子情深是海。父亲去世后，我和我妈相依为命，我每次出门，路再远，我都要赶回家。有一次我在宜君和几个同学聚了一下，晚上回家，瓢泼大雨让我回家有点晚，看到我回家，我妈抱着我嚎啕大哭：“娃呀，以后早点回家，妈在等你”。

父亲去世后，我妈的身体每况愈下，一些简单活也不能干了。到了一六年冬季，这个季节，我也有时间了，一日三餐，我按时按点做饭，她老人家不爱睡懒觉，早早就起来，到我屋子，坐在沙发上，靠近火炉子取暖，喝着水，说着话，看我做饭，我做饭手艺不行，她给我指点。

先是给她一碗鸡蛋糕吃，我再炒菜，胡萝卜、豆腐、粉条一个烩菜，再就是咸菜一碟，红豆米汤和自己蒸的馍。我不会擀面，中午也就是吃馍菜，偶尔我扎碗片片，我妈总夸我，片片，软溜溜的，吃了舒坦。其实我手艺差，用心做了，能让我妈快乐高兴也就是了。

人到中年，诸事变故。我妈最信任我，最器重我，也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。哥哥们一再考虑，让我妈晚年幸福，也让我更好的工作和生活。大哥大嫂提出让我妈去他家生活，他们两个经常在家，照顾妈妈有时间。一七年的夏天，我妈去了大哥家。大哥大嫂勤快，饭菜变着花样，也能按时按点，有热炕，晚上大哥陪着在睡觉，我妈的晚年在吃饭住宿肯定的说，是最幸福的！

从今年秋季后，我妈大小便失禁，说话言语迟钝，吃饭不知道饥饱。有时候她拉到便盆的，看到大哥大嫂不在，就偷偷的拄着拐杖去倒，端不动便盆，她就用脚顶，走一步，顶一下，也用拐杖往前戳，她能做的事绝对不让儿女为她去做。

有一次在到便盆的路上摔倒了，后来就坐上了轮椅（这个轮椅是好友白新平给我妈买的）。我妈大小便失禁，大哥经常给洗屎裤子，洗身子，让我妈穿的干干净净的。

我妈在我大哥家的日子里，最初能走的时候，天天来我家看我，吃了早饭就来了，下午就回去了。到了行走困难时，只能在村口拄着拐杖，期盼着我。我只要有时间，天天都要看望她老人家，去了说说话，聊聊天，我的到来妈幸福的和花儿一样。

我每次要走时，让我再多坐一会，不停地给我招手，不要走，你嫂子一会做饭，你吃了再回去。再三叮嘱，让我把身体当事，把饭做的好好的，说我一天不来她都担心，是不是我病了，还是有什么事，她放心不下，让我没事了多来看望她。

我是农历九月二十九号过生日，那天中午我去看我妈，记忆力极差的她竟然没有忘记我的生日，问我过生日吃的啥，满脸无奈的说：“妈给你煮不了鸡蛋了，你自己把饭做好。”

然后把手里不知道捏了多长时间一个有了温度的核桃给我，说这是妈给的的生日礼物，你吃了妈就放心了，我接过这个和妈体温一样的核桃，含着泪吃了，妈妈含着眼花笑了……

有一次我回家，看到我的门手把上别着一把小葱，我知道是她老人家来了。从那以后我不锁门，她来了就能进屋子，经常看到我桌上的，有什么的香蕉、桔子、苹果；有时候还有什么饼干、麻花，点心。儿子上学不在家，能进我屋子的只有妈！这就是妈的爱！爱！爱！

我妈走的前一天晚上，我去看望她，看到我来了，她高兴的要坐起来，我让她睡着说话，说我一天了都忙啥，这个时候才来？我说一天忙的，才从宜君回来，就来看你了，我摩挲着她的后背，抚摸着她的脸，和她说话。

她说：“妈不想老，妈丢不下咱们家里的人，妈要看到你有个家，你结婚了妈才能放心。”我给她说：“妈，你放心，快了，快了，我结婚叫你喝酒，叫你坐上岗子。”“好，好，妈等着”。而这竟然成了妈的遗憾。也是我最愧疚的事，没有让妈看到幸福的那一天。

我每天都去看望妈，是因为我妈在等我，我妈在想我，我妈期盼我有个家，我见我妈，是我的一种幸福，也能满足一下我妈的幸福。

我妈的一生，是勤劳的一生，勤劳概括了她一生的所有！

除了勤劳，诚实和善良也是我妈与生俱来的秉性，小时候我妈和我姨她同岁的堂姐（淑霞她母亲）经常放牛，有一次在山坡上放牛，比她们俩大几岁的堂哥（我七舅）说：“咱们三个比赛看谁快，一个剜核桃，一个剥核桃仁上的皮，我吃”。我妈负责剜核桃，我姨负责剥皮，无论她们姐妹怎样拼命努力，最终都没有我七舅吃的快。

我妈热爱生活，她说她不爱睡觉，只要有一点精力，她都想干活。

在这个冬日里，我妈吃完早饭，坐在沙发上走的。

我妈是平凡的老百姓，她虽然给我们没有留下物质财富，但是她留给我们的是用金钱换不来的精神财富——勤劳和善良！

我妈走的那天是冬日暖阳，我妈出殡那天是暖阳冬日。我妈走到那里都是阳光明媚，都能温暖如春。

想和我妈说的话太多太多，总觉得我娘俩的话没有说完……

人类最最不能动摇的情感，也就是那最深深的母爱。

妈走了，天下从此再也没有天天盼望我来见她，天天盼望着我成家有媳妇，天天挂念着，牵挂着我的人了。

我妈走了，那个倚闾望子的妈妈再也看不到了。

我妈走了，这情深深意浓浓的舐犊之爱永远典藏在儿女心里！我现在唯有心痛，心痛！

作者简介

刘小元，男，陕西宜君人，宜君县作家协会负责人，喜欢书法、摄影、文学创作，多首诗歌、散文在《陕西诗歌》《文学陕军》《铜川日报》《华商报》《铜川文苑》《铜川e铜网》、《山城文韵》等铜川、宜君政府网站及报刊网络发表。